David Wood
  自從埃及人把野貓帶進家中,貓和人類就開始共同進化。我們毫無疑問是殘忍的——淘汰了花色不美的貓咪、愛看電視放走老鼠的貓咪、無法馴化的貓咪和不肯被我們接近的貓咪。這似乎是一種馴化秘訣:我們從貓科動物中馴化出了順從的種族。但是,並非如此。
  一萬年前,埃及人馴化了家貓,讓它巡查房間,捕捉蛇和嚙齒動物。但後來他們把貓奉若神明,甚至把貓做成木乃伊,以期待來生。現在,我們不再如此,儘管貓和貓咪庇護所經常是遺贈的對象。我們對貓著迷,它們是出版物、日曆和卡通漫畫的心頭好。貓咪風靡互聯網:據說YouTube上有11萬個貓咪視頻。貓咪帶給我們快樂,但在歡笑聲中卻有著隱隱不安。
  也許,我們選擇貓咪是因為它們內在的矛盾——友好又能抓老鼠的貓,卻時時在逃脫我們的凝視,也從未遵照某種簡單的設計理念。在某種程度上,我們默許這種生物顯示其“他性”,並且炫耀它們對人類愛好的抵抗。這就是對貓的通常看法:我們重視它們的獨立性。
  蒙田在《為雷蒙·德·塞蓬德辯護》中,雄辯地捕捉到了這種不確定性。 “當我和貓玩耍時,”他說,“我怎麼知道,是貓在跟我玩,還是我在跟它玩? ”所以,貓咪吸引我們的同時,也讓我們心煩意亂。我們摸摸它們,它們就滿意地發出咕嚕聲。我們感到跟這種動物很親密,而它們卻只沉溺於這一刻的歡樂。貓咪們似乎十分懂得和我們和諧相處,但它們卻從未完全被同化。轉瞬之間,它們仿佛受到看不見的暗示,跳下我們的膝蓋,重新回到它們的地方,追逐一個陰影。劉易斯·卡羅爾塑造了柴郡貓的笑臉,貓消失後,笑容依然留在那裡,絕佳地描述了這種漂浮不定的陌生感。貓是神秘的燈塔,是家庭中“他者”的陰影。
  我們和貓的關係,是家庭中野性的噴發,它提醒我們人性中“遙遠”的本性。這就是福柯對“瘋癲”在社會中的構建的理解,難怪他給自己的貓起名叫“瘋狂”。在這個意義上,貓是我們心靈的投射,是認識的扭曲形象,是原始回憶的媒介。它們經常是迷信的象徵物,經常跟魔法和女巫聯繫起來,半路上遇到貓是某種命運的預示,包括死亡。但貓也能辟邪。人們認為貓能在星空游走,帶來神的意旨。在埃及、緬甸和泰國,貓被當做神來崇拜。督伊德教認為有些貓來生會變成人。它們是騙子和無賴的象徵,就像狐狸、郊狼和渡鴉。維特根斯坦在《哲學研究》中寫道:“假如獅子能言,我們無法聽懂。 ”艾略特則在《老負鼠的群貓英雄譜》中暗示,在人類命名貓的同時,貓也自己起名字。
  然而,貓在家庭中存在是由於,我們相信它們能消滅威脅我們的食物和安全其他動物。蛇會咬人,老鼠能傳播瘟疫,兩者都帶來恐懼。貓被當做警衛來繁育,儘管它們大型的遠親依然盯著我們,咽著唾沫。我們喜歡相信,我們能信任貓類,但細察它們的行為,我們的依據似乎站不住腳。貓類殺死鼠蛇的本能,對我們來說是一種巧合。它們似乎有一種不受羈絆的冒險本能。雖然幸運總是朝它們微笑——據說貓有九條命——最終還是“好奇殺死貓”。
  貓的疏離感總是和觸覺有關,我們輕輕撫摸貓咪,它們舔我們,在我們腳邊轉來轉去,用鼻子蹭我們;一旦惹惱它們,它們就咬我們,無辜地用鋒利的爪子透過衣服抓我們。貓類無情地破壞親密無間的完美夢想。盯著一隻貓的眼睛看一會兒,你似乎認出了另一種生物,又似乎望著一片空無。這時,我們會想,那是因為它是只貓。但這種情況不會出現在朋友、孩子或情人身上?當我們照鏡子時,我們是否能確定自己是誰?
  女巫的貓被稱為“familiar”,這是一種古怪而又確切的稱呼,它們在熟悉中包含著陌生,在帶給我們歡樂時攪動著安全感。它們是我們的宇宙象徵的一部分。再度引用艾略特的詩:“給貓咪取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,可不像你假日里玩的一種游戲;一開始你興許會認為我發了神經,我要告訴你,一隻貓得有三個不同的名字。首先,是家裡人日常使用的名字,可是我告訴你,貓咪需要一個特別的名號,一個與眾不同、更顯威嚴的名字,但是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還有一個名字剩下,那是個你永遠也猜不到的名稱;人類的種種研究都無法發現那名字是啥——可是貓咪自己知道,永遠也不會招供。 ”
  (本版編譯 丁宇嵐)
  (原標題:關於貓的哲學思考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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